【小巫谈养育】让孩子敞开心扉的关键

原创: 小巫 [ 小巫Weewitch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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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巫按 身为家长,都希望孩子在遇到困惑时,能够对我们敞开心扉、无话不谈,以便让我们了解孩子的心事,也好帮助到他们。但是很多家长苦于不得其法,往往说不了几句话,孩子就关闭了心门;有些家长即便知道有“倾听”这个法宝,但却基本上“听”不到什么,孩子不肯说。我想跟大家分享最近的一些体验,也许可以从另外一个角度来察觉某些窍门。

权威 = 答案大全?

在美国参加创伤治疗课程,其中一个重要组成部分是咨询师的督导,即每一位咨询师都必须有督导师,可以是前辈督导后辈,也可以是同侪督导。

授课老师玛格丽从英国远道而来,是人智学自传与社会艺术中心的泰斗级专家,她与中心的创始人之一凯特琳一起展示督导对话:凯特琳向玛格丽诉说最近在一家创伤女性庇护机构工作的经历,玛格丽回应她。

谈话期间,凯特琳数度流泪,也几次欢笑;随着对话的深入,凯特琳越发泣不成声。在对话结束后,玛格丽看到凯特琳需要一些时间来平复,就让她到另外一个房间,由一位她信任的咨询师朋友陪伴。

玛格丽感谢我们这些学员陪伴和hold住她们俩对话的空间,随后让我们就刚才的督导对话发表感悟。

一位来自波兰的年轻学员率先发表了不满之词:“刚才凯特琳向您提问,您却并不指导她,甚至好几次您都说‘我也不知道’,作为她的前辈督导,您为什么不直接回答她?身为督导,却说‘我不知道’,岂非让咨询师对您的能力和水平失去信心?”

看来在这位学员心目中,督导 = 权威+专家,而权威+专家 = 对任何问题都具备胸有成竹的答案,并且必须现在立刻马上发表出来,这样被督导的咨询师才不会空手而归。

发表意见爽了谁?

这位学员的提问非常重要,然而这类问题却属于“老师最好别亲自回答、让其他学员现身说法”的那种情况。

很快,几位资深学员发声了:“玛格丽把思考和成长的空间留给了凯特琳,因此整个对话行云流水、不着痕迹,凯特琳才能一步一步地深入到内心,发现自己最真实的感受和想法,从而自行找到答案。”

的确,玛格丽没有摆出高高在上的架势,而是把自己放在与凯特琳平等的位置,步步跟随她的诉说,整个空间是完全敞开的,凯特琳越来越深度的哭泣,恰是借助了玛格丽的倾听和接纳,才能彻底而自由地看见自己。

如果玛格丽坐在权威专家的位置,凯特琳会本能地担心自己的看法到底会获得对方的赞同还是反对?一旦有了这样的担忧,哪怕只是隐隐的顾虑,凯特琳的关注点就不会完全地放在自己的内心,她的表达就会有所顾忌、有所阻碍。

其实,巴拉巴拉地发表意见,是轻而易举的事情,然而往往并不能真正地帮助对方。因为发表意见最大的功用,就是让说话者感觉良好,觉得自己挺有学问、挺有主见、挺有用。而对方是否需要这番宏论?在这番宏论面前,对方会有什么感受?子非鱼也,怎么就那么自以为是呢?

在我最新创立的“家庭联结力”沟通模式里,阻碍沟通的最大屏障就是“发表意见”,俗称“唠叨、废话连篇”,其囊括说教、分析、指责、预设、提问、建议等等我们习以为常的回应。

真诚地回应“我不知道”,则需要更深的功力,因为它要求我们具备最高的信任。

关注就是力量

这次课程里,学员分成三人一组做咨询练习:一人做来访者,一人做咨询师,一人做观察者,然后轮换;每个人的“个案”分三个半天做完。

我恰好与凯特琳一组,分配角色时,她是来访者,我是咨询师,她向我诉说最近生活中遇到的一个重大烦恼,没说两句话就开始泪奔,悲伤之情溢于言表。但是从她开始诉说,我就觉察到她不需要我的任何语言性回应,于是我拿出看家本事——全神贯注地倾听她,在内心勾画她诉说的场景,体会她一切的感受。

第一次练习结束后,凯特琳说,太爽了!她今天就想麦霸做到底,一股脑地说说说,不给任何人插话的机会。她对我说,感谢你hold住这个空间,你对我全神贯注的姿态,帮助我畅快地倾诉。如果换了一个人,如果你是我付费的咨询师,我会本能地试图讨好你,揣摩你想听什么,说让你对我印象好的话。

她描绘的是一个普遍现象。做家长培训和咨询工作多年,不知道多少次,学员询问我:“您是不是觉得我很自私/强势/无知/糟糕/是个坏妈妈?”他们很难理解某个人——尤其这个人还坐在“老师”这把富有权威性的太师椅上——对他们毫无评判、没有期待是一种神马东东,但却又极度渴望这种全然的接纳。即便发现这是真实的存在,他们也很难丢弃面对“权威”形象的惯性动作:力图在对方心中留下好印象(是不是“好”印象,也是他们的主观判断)。

到了最后一次练习时,凯特琳已经不再有那么多的伤感,而是开始讲述她的看法和解决方案。她告诉我,虽然我基本沉默不语,但关注她的神态就是一种力量,她特别享受我的目光。

不要误把感受当想法

课程里还有另外一个练习,是四人一组,一个人倾诉,另外三个人倾听,分别倾听来访者的思考、情感和愿力。我这一组,年近七旬的苏珊迫不及待地要了倾诉者的角色,她老公要求倾听愿力,另外一位组员要求倾听情感,剩下思考归我。

苏珊倾诉了一个困扰她多日的家庭事件,她说完后,我们三人轮流讲述自己听到的部分。倾听情感的组员说,因为有与苏珊相同的经历,所以一下子勾起了内心的悲伤;苏珊老公说,他抢走愿力部分,是因为对这部分感觉困难,练习过程中,发现比想象的还困难!轮到我的时候,我用第一人称,描绘出整个叙述过程中的心理活动。苏珊脸上的表情显示出这是她人生头一遭被别人钻进肚子里做蛔虫,又惊又喜,说从来没有人这样准确地理解过她!

分享环节,苏珊指着我说,她把我整个内心活动用第一人称叙述出来,这是我前所未有的体验,也深度帮助我找到解决问题的路径!我对玛格丽解释:“这是因为在叙述的开始,我很难把思考与感受拆分开,而是必须老老实实地、不差毫厘地遵循她的内在走向;大部分时间,我们误以为是思想的,其实是感受;只有让感受彻底见光之后,思想才会有进入的空间;苏珊的诉说就是这样,前边全部都是感受,到了最后才有思考;当她感觉被理解被看见后,又讲出了更多的事情,我们发现其实她已经在解决问题的路上走得稳稳的了。”

玛格丽听到我说“误把感受当做思想”时,对我颌首微笑,看来她在这件事上与我有相同的体验【注】。

插播一条注解

很多家长倾听不下去,

就是因为误把感受当做现实。

认清这一点至关重要!

所以呢,下次孩子哭喊

“我不要去幼儿园!”

“我想把小军打死!”

“我要把弟弟扔垃圾箱!”

“你是坏妈妈!”。。。

不要惊慌失措、勃然大怒或者黯然神伤

无须大声呵斥也无须谆谆教导,

这些是感受,

既不是事实真相亦不是行动方案,

并不意味着孩子真的要动手犯罪。

请安静

可能您已经不耐烦了:起了个标题讲孩子,却说了半天成年人的事情!

这三个桥段,都可以替换成孩子与父母之间的交流:

  •  如果凯特琳是孩子,玛格丽是她的妈妈;
    
  •  如果凯特琳是孩子,我是她的妈妈;
    
  •  如果苏珊是孩子,我是她的妈妈。
    

读者可以把自己当做孩子,代入这三个桥段里,体会一下,如果妈妈是这样跟自己互动,会有什么样的感觉?

凯特琳是一个年逾六旬的成年人,玛格丽在她面前的权威是职业性的。而父母在孩子面前已经是天然的权威,孩子的国计民生大事完全仰仗父母,因此他们本能地要讨得父母欢心,这种不平等地位已经是沟通最大的屏障了!在很多孩子心目中,父母是万能的、伟光正的,自己是渺小的、经常犯错的,这种对父母的敬畏,是阻碍他们敞开心扉的首要因素。

大部分父母都享受在孩子面前孔雀开屏,恨不得把所有的人生经验一股脑倒进孩子身体里,让他们还没开始人生就已经什么都“懂”了!我们虽然有好的意图,但也需要看一下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

多年前我在书里写过:“每当我们开屏一次,孩子的自信心就会一落千丈。”

无论对孩子,还是成年人,真正的帮助从来都不是“人生导师”式的指教,内心的力量也远非源自他人的观点。敞开心扉时,我们是脆弱的、赤裸的、无助的,此时我们需要的绝非评判和指点,而是温暖的拥抱和长情的陪伴。

只有当我们感觉 安全 时,才肯让自己的灵魂“赤身裸体”,才能毫无保留地表达,让感受有足够的自由离开我们;惟其如此,智慧才有机会降临,成长才有空间。

如果感觉不安全,说出去的话会遭到反驳,那么我们会本能地闭嘴,内心也会竖起屏障,对方再说什么,我们也听不进去了。

那么让孩子敞开心扉的关键就是——放下内心的权威,放下孔雀开屏的冲动,安静地倾听他、感同身受地理解他、毫无评判地接纳他;营造一个安全的空间,孩子才能畅所欲言。

然而你还是有疑问

15岁的女儿曾经发表过这样的感慨:“你跟别的家长不一样,你从来不给我说教,也不批评我惩罚我,而永远都在试图理解我。”

我问她,这样是不是她就不晓是非、不明事理、胡作非为呢?她说当然不是了!而是恰恰相反!

最近她张罗着把发梢染成紫色,并且宣告:“我已经是少年了,应该叛逆一下,想不起来叛逆啥,染头发就是我的叛逆!”

好吧,算是鼓励我继续做不说教老妈。

然而你还是有疑问:

难道我的人生智慧,就不能分享给孩子吗?

我对孩子一点儿“引导”都不可以有吗?

或者:我也倾听呢,

可是孩子不按常理出牌,

我倾听不下去,怎么办?

请容我日后另撰文细说。

(本文题图来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