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定一:让正向的心,接管你的人生

2012.09.01 by 许芳菊( 亲子天下杂志38期 )

杨定一:让正向的心,接管你的人生

身为王永庆的女婿、台塑集团副总裁王瑞华的另一半,杨定一令人最好奇的不只是他自己的「天才」事迹,每次他的演讲,听众最喜欢问的,除了健康防癌之道,就是有关「如何培养出天才儿童?」的问题。

大部分的人都喜欢用「天才」形容他,翻开他的经历,的确也只能用「天才」形容。

七岁时,他全家移民巴西,十三岁他就以全国第一名成绩考上巴西医学院。二十一岁拿到美国洛克菲勒大学生化、医学双博士,二十七岁就当上洛克菲勒大学分子免疫及细胞生物学系系主任,是该校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系主任。

然而当年正站上科学研究巅峰的杨定一,却舍弃了眼前清晰、安全的成功路径,走上了一条很另类的医学之路。

今年刚上市不久,就创下超过十五万本销售佳绩的《真原医》,在这本书里,长庚生物科技董事长杨定一用一种很科学的语言,来描述一种很心灵的健康之道。例如书里描述:

「当心中感到委屈或愤怒时,只要真诚的说:『谢谢。』就能让念头归零,远离情绪与烦恼的框架。」

「心中充满感恩、关怀、慈悲时,心脏会出现协调的频率,使心血管功能良好,神经系统处于平衡状态。」

很难想像,当年在美国顶尖实验室里做着分子研究、老鼠基因改造实验的杨定一,如今所谈的却是有关慈悲、感恩、饮食、呼吸与朗读古人经典的健康之道。

杨定一,究竟是科学家,还是传教者?他的「真原医」,究竟是科学还是神学?究竟是古代,还是现代的医学?为什么他的书,可以引起这么多人的回响?

身为王永庆的女婿、台塑集团副总裁王瑞华的另一半,杨定一令人最好奇的不只是他自己的「天才」事迹,每次他的演讲,听众最喜欢问的,除了健康防癌之道,就是有关「如何培养出天才儿童?」的问题。因为杨定一的三个孩子,读的都是美国顶尖名校,女儿在哈佛大学,两个儿子在麻省理工学院。

天才可以靠后天培养吗?杨定一如何教养出外人眼中的天才儿女?他自己从小又是如何锻炼自己的天才?

穿着朴素的衣着,带着谦和的笑容,今年五十四岁的杨定一有着中年男子少有的红润气色,他在接受《亲子天下》的专访中,很难得的分享了他这一路从深到广,从顶尖科学回到古人智慧的过程。

Q:你一直在推广预防医学,尤其最近提出了「真原医」的概念,受到很大的回响,「真原医」最主要想传达的是什么?

A:我的出发点是希望把古代许多圣人很好的想法带回来。我发现人的演化走到最后还是要回到原点。因为这几个大圣人讲的,都是很正确的,像耶稣讲大慈悲、佛陀讲大智慧、老子讲放下,儒家讲做人、苏格拉底讲追求真理。

「真原医」讲的,其实就是这些圣人讲的,是全面医学。因为,人不光是肉体,他还有心、还有灵,是多层面的组合,你不能谈健康只谈一个层面。「真原医」指的就是真正医学的来源、健康的来源。英文Primordia Medicine,就是指最原始的医学。

我们可以看到,不同的文化谈到健康之道,几乎都一样,就是要注意饮食、呼吸要有步调、运动要把内部的器官、身体的关节都动起来、身心和谐等。我就是用现代的语言,加上科学的验证,把这些观念再整合呈现出来。

Q:我很好奇,你从小到大走的其实是西方医学研究的路线,很年轻的时候就发表了关于癌症治疗很重要的研究,为什么到后来你会觉得西方医学无法满足你,而走向整合医疗?

A:过去我很偏重西医的基础研究,所以我体会特别深,我感觉到这个科学有个洞,不完整,所以我很着急,我有点醒过来,却觉得来不及的感觉。

会走向全人医学,也跟我从小的经历有关。

记得我大概四、五岁的时候,就常常跟在我妈妈后面问一大堆问题,有时我妈妈在煮饭,我就会问她:「为什么人要来到这世界上?有什么目的?」「男女的差别是什么?」我就是东问西问。

我的问题问不完,就开始看书,十岁的时候,我大概已经看了上万本的书。那时我住在巴西,每天都去图书馆,图书馆员是个老太太,她对我很好,每次图书馆有新书来的时候,她不会先上架,她会等我先去借来看,而且她每次都让我带十几本书回家,这其实是违规的,但她就是让我借回家看。这两大袋书,我过一、两天就都全看完了,回到图书馆,她还会打开一、两本书来考我。

我把这些书带回家,统统摆在客厅桌上,就这样绕一圈看。一本书翻个十几、二十页,就换另一本书来看。我发现这对记忆力有帮助,有点像书跟书自己在互相整合,有时候不知不觉,从这边读到那边,再绕回来读同一本书的时候,发现会记忆得更好。

我也不是刻意去选哪些书看,但很奇怪的,其中有些关系就会从书里面自己跑出来了。书里面的东西开始有联系、开始整合,尤其是哲学,我发现这个古人在跟那个古人在对话,我等于是在看电影一样,看他们两个人在辩论。

那时候我看的书包括物理、化学、生物、哲学、历史,慢慢的就走到读经典的路。一直看,看不懂,我就更好奇。我那时因中文不好,所以只要有英文、法文、西班牙文翻译的经典我都看,我也请妈妈念中文给我听。

我就是在「寻」,在searching,在inquiring,至于在「寻」什么,我​​也不知道。

等到我有医学的背景,在免疫、肿瘤的研究上也有些突破,我发现我在医学的研究,好像走得很偏,走到小小的分子。那时我会去做最先进技术的研究,例如,把一个老鼠的基因打掉,我一定亲手在实验室做这些研究,绝不会留给学生来做,最先进的技术我一定要把它弄通。但我也感觉到我的研究愈走愈偏,好像变成一个reductionism(简化理论),觉得科学好像是把一个很复杂的东西简化到很小,再变到小到不能再小。我的科学背景都是这样,愈钻愈细、愈钻愈小。

我那时候经常到各地演讲,一年里有八、九个月都在演讲,都在讲免疫力的研究,直到有一天,我忽然觉得:「这到底有什么用?」

我的研究虽然很重要,但从病人的角度来想,还是要回到药、回到一个部位来治疗,我觉得这样很可惜,这不是一个全人的观点,我觉得健康还是应该回到整体、回到身心灵的关系。那时候我开始静坐,体验一些过程。

Q:那时候你在洛克菲勒大学当系主任,正处于巅峰状态,忽然间你觉得自己的研究没什么意义?周遭的人反应如何?

A:一九八○年代,我所在的洛克菲勒大学可以说是科学的圣地。你可以这样想,那时我在二楼研究,同栋楼的三楼、五楼、六楼、七楼、九楼的研究者前后都得了诺贝尔奖。你可以想像,无形中的压力很大。大家坐下来开会,里面的人都是字典里查得到的「who’s who」,他们的聪明、精明是我在其他地方没有看过的。我身边的朋友知道我想离开去做别的事情时,都认为我疯了!那时候一个得过诺贝尔奖的同事打电话给我说:「Are you crazy? Are you on drugs?(你嗑药了吗?)」他们一直劝我回来研究,不要想那么多,不要想着跳出来。

Q:那时候你决定要做什么?

A:走科学简化主义这条路,让我很早就可以当上系主任,我觉得可以告一段落了。

那时我去参加了由美国另类医疗中心所赞助的非传统医学发展与整合工作。当时还是一个刚萌芽的医疗单位,大家认为里面的人都是些嬉皮,由于太过另类或奥秘,多数医生都会拒绝参加。

那时候我也自己出来办企业,这都让同事很惊讶,觉得我脱离了原来很清楚的轨道。

有时候想想也会后悔,说不后悔是骗人的。

那时候写研究报告对我来讲很简单,我可以写得很快,可是一件事情变得很简单之后,就没有挑战性了,就会产生自我怀疑。这些都是人生的一些经验。

后来我就转到全面医学,预防医学、生技、教育各方面。

所以我本来走的是一条很深的路,现在走的变成一条横式的、宽广的路,这是很宝贵的挑战与经验,如果我错过了,我也是后悔的。

Q:你做了这些转折之后,人生的优先顺序上有什么调整?

A:我觉得哲学一定要去研究到一个段落,我认为这些古圣先贤的哲学经典是一个指南手册,是人生的SOP(标准作业流程),就看你愿不愿意去对照、了解、研究。

我花了很大的工夫研究哲学,全球各地的一些大禅师我都去接触过。

很奇怪的是,当你心里抱着一些希望做些什么事,好像全宇宙都会给你一些方便,就会随时遇到一些大禅师。

然后我去做中西医的整合,就发现很多宝,我的角色就​​是把这些东西带出来,但用的是科学的语言去解释、表达。

Q:你所倡导的预防医学,不只强调饮食、运动,还很重视心灵、情绪的层面,我在书中看到,你每天会做的四个功课是:感恩、忏悔、期望、回馈。为什么要做这四个功课?怎么做?

A:要做这些功课前,首先必须承认,心还是比肉体高一层。如果你同意这个观念,心,是火车头,那么每天做这四个功课的用意就是不断的让这颗心正面的力量来take over(接管)。

一个人开始做感恩的功课,是要无条件的感恩,即使碰到困难也感恩。若能这样,很快的,他对事情的看法就会不同,他就会诚恳起来,就会去做忏悔的功课,因为他体会到人的力量有限。然后透过信仰、宗教或静坐观想的修行,得到力量,产生希望。

至于回馈,是用心回馈,你的动作、行为要跟心一致。回馈的方法可能每个人不一样,但最重要的就是把自己放下来,多为周边的人想一想,就是回到心,心是一切的出发点。

一个人每天都能做这些功课,他就可以脱胎换骨,生命价值改了,从负面变成正向,变成一把光。他不仅影响到他个人,他周边的人都可以感受他带来的鼓励、能量。我不敢讲这样就可以治好所有的病,但这是一种复原的过程,一个人要找到健康,这些功课就是他找回健康的第一步。

Q:你这些体悟,有没有影响到你的三个孩子?孩子成长过程中,你都陪他们做些什么?

A:我对他们没有特别的计画,也都满随兴的。我觉得最重要的是陪伴的时间要够长,教养孩子不会有奇迹,不可能你今天对他做了什么,明天就会有结果。

还有就是家庭的和谐,关心孩子各个层面的成长,而不是只有他学业方面的发展。我有时候甚至会泼我孩子的冷水,要他们不要那么用功。反而是我孩子在运动之后帮忙教练收拾东西,我看到了,我会加倍的鼓励他。我会让我的孩子知道,我比较重视的是这种行为,而不是他踢进了几分球。他的服务心,我看得更重。

我非常喜欢跟孩子一起运动,他们小时候我几乎天天跟他们踢足球,甚至在客厅里也踢。我们是个运动家庭,连女儿、妈妈也一起来。我们也会去找些木板,大家在木板上画画、雕刻,就是带着小孩一起做。我们一起画画、雕刻、玩游戏、踢球,一起躺在床上看月亮,编故事、说故事。我就是去享受这种亲子关系。

Q:你有让孩子从小读经吗?

A:我有。从他们一、两岁,甚至老三还在妈妈肚子里就接触到读经。不管是中文、英文,就是大家一起朗诵。

我觉得读经是动态的静坐,对于现在的小朋友,几乎都看电视、玩电动、手机,刺激太多,要小孩子安静很不容易,要他静坐更不容易,所以用读经这种类似动态静坐的活动,从医学的角度来看,很重要。从心灵、哲学来看,效果更不可思议。

科学研究已经发现,读经的时候,人的脑波会活跃起来,这是很深的静坐才能看到的脑波,可是小朋友透过这么简单的读经,就可以看到这个效果。

我一直觉得透过读经,好像把小孩交给圣人来教。我跟家长讲,就是让孩子朗读就对了,稍微点一下,不要做太多解释。因为我觉得我们大人理解到的,可能跟古人讲的远远不一样,我们不要去破坏。小孩朗诵完了,自然有感受,也不要强调背。一旦要求背,就会有压力。

Q:你从小就这么爱问问题,有没有哪个问题是你最常在思考的?有找到答案吗?

A:我常在想的问题,就是「真实(reality)后面是什么?」有没有一套理论、一套说法可以把一切的真实,做个解答。我后来发现,只有古代圣人可以给我一些答案,他们有去思考过这些问题。

我小时候也常用不同的表达方式问过我妈妈这些问题。

Q:你妈妈怎么回答?

A:她就说:「你自己去想,自己去找啊。」